说起吴兴,“鱼米之乡、丝绸之府”这八个字总是连在一起作为吴兴的标签,有没有想过鱼、米、丝绸之间其实是有一个内生逻辑的?因为米兴所以鱼兴,因为鱼兴所以丝兴,今天的“吴兴十二兴”系列报道,我们就揭开鱼、米、丝绸三位一体的关系网,走进《桑鱼丝兴,丝绸之府的故事》。
文章的一开始,我们手拉手一起做一次穿越,穿越回5000年前,穿越到当时的钱山漾周围。穿越的时候,你会看见高铁没了、高速没了、汽车没了,古代马车一闪而过;万达、吾悦都消失了、超市没了、菜场没了、古代酒肆一闪而过。
当我们身上的衣服都变成桑麻织物的时候,周围的原住民看了一眼我们,短暂的惊诧之后,又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此时的吴兴先民们每天都为了填饱肚子而奔忙——为了吃。
对比我们现代人,我们几乎每天摄入的营养都是过剩的,但是当时的先民仅仅为了最简单的必要饮食——脂肪、蛋白质、葡萄糖三大件。因为人类几乎所有的细胞都可以由这三大件做代谢,维持生命。除了一个细胞——大脑皮层细胞,大脑皮层细胞只能由葡萄糖获得能量。
所以在进化的过程中,如果想要文明发达,必须让大脑细胞发展,那就必须摄入更多的葡萄糖,这些葡萄糖哪里来呢?在相同的饮食时间内吃哪种食物获得更多的葡萄糖呢?稻米。稻米中90%以上是碳水化合物也就是葡萄糖。
八里店的钱山漾遗址出土了大量的碳化谷物和耘田器、石犁,表明当时的吴兴先民已经拥有了高超的耕作技艺。但是这里又出现了一个问题,蛋白质缺失。
我们培育的一般粮食,它其中的蛋白质含量大约在11%以上,比如小麦它的蛋白质含量占11%到14% 。而人类要想在自己的食物中获得最基本的蛋白质供应不能低于8%的含量,而大米的蛋白质含量仅有4%。这就导致如果单纯以大米作为食物来源会严重发生蛋白质缺乏问题,从而导致严重的肝损害和脏器损害,于是黄河流域的人只好把最早开发的大米舍弃。
但是我们吴兴就不同了,吴兴是河网密布之地,人们在吃大米的同时能够一直不断地捕捉到肉食的鱼,从而补充蛋白质和脂肪。所以在钱山漾遗址中挖掘出了4700年前的船桨,还有结网捕鱼用的“石网坠”,这种石网坠的发现,表明4700年前的捕鱼技术已经跟如今农村捕鱼技术不相上下。
有鱼又有米,从饮食结构上解决了葡萄糖、蛋白质和脂肪三大能量来源,吴兴的山水特性,使她成为了“鱼米之乡”。
所有的发现,都有必然和偶然。我的好朋友,湖师院的余连祥老师跟我说过一个观点:丝绸技艺是吃出来的。当时我们望着钱山漾出土的鱼鳍鼎发呆,余老师说,其实最早人们是在冬春季节为了补充鱼类之外的蛋白质而从桑树上采集蚕茧,煮食的过程中发现,蚕茧的外层可以作为很好的织物覆盖身体,再经过代代琢磨,最终有了丝绸织物——4700年前的绢片——世界丝绸之源。
湖州钱山漾遗址出土的家蚕丝绢片
吃是必然,活着是必然的,丝绸的发现是偶然。但是我们的先民抓住了这次偶然,让吴兴成为丝绸之府成为了必然。
但是从丝绸之源到丝绸之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最简单一个问题就是,桑跟麻之间的选择。“植桑缫丝”的工艺相比“种麻织布”的工艺复杂的多,周期也长,产量小。可为什么我们祖先最终选择了丝绸为主业呢?因为价值和审美。
大禹治水成功后,召开涂山大会,执玉帛者万千。大大小小的诸侯部落领袖拿着玉琮和丝帛前来进贡,可见在当时玉、帛就象征最高的礼节,也就是价值最高的贡品。其实丝绸的价值恰恰跟国家的形成密不可分。
大禹治水之前氏族各自为政,但是大禹治水让氏族们拧成了一股绳,有了国家军队的雏形——治水大军,有了统一的分配制度和会计制度,所以最终人力战胜了天灾,所以享受过“国家体制”优越性的中国先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氏族分裂的时代。所以从那时起,丝绸作为贡赋制度重要的贡品地位被确定,丝绸产业也正式成为了国家战略,在后世开辟丝绸之路,让中国崛起于世界,都从“治水而一”开始,吴兴的兴起基石——丝兴,也从治水成功,夏朝建立开始。
此时需要解决一个重要问题——量产,也就是丝织业的规模化。规模越大,产生的贡赋品越多,吴兴越兴盛,怎么解决呢?男耕女织和桑基鱼塘。
男耕女织是以家庭和性别为基础的社会分工,桑基鱼塘是以桑鱼共利为基础的循环农业,这两个基础都汇集在了一对夫妻身上——范蠡和西施。
范蠡在吴越争霸结束后与西施隐居太湖,他真正的身份转变成了大商人——“陶朱公”,他留下了一本书《陶朱公养鱼经》(也有说法叫《陶朱公种鱼经》),就是把鱼当做种子,种在鱼田中,等待收获。在书中他详细的写了在太湖边怎样引太湖水,几亩见方开挖鱼塘,在德清山区怎样开挖,在吴兴河港边怎样开挖,利用吴兴天然的“地荡”(中间低洼四周高起的特殊地形)做鱼塘。这是世界上最早关于人工养鱼的著作,为的就是让鱼达到量产,为的是那口吃的。
他的夫人也没有闲着,一开始在地荡边家门口天然形成的桑树林引起了西施的兴趣,因为她发现往往地荡四周的桑树桑叶特别肥大,蚕宝宝吃了之后长得快,于是通过观察知道了荡里鱼的粪便等等有机物能够滋润桑树,那干脆,用荡泥每年来培护桑树根,做成了桑基,而蚕宝宝的粪便蚕沙也能喂鱼,让鱼补给大量营养,养出来的鱼也更健康。这个技术被西施传授给吴兴区的蚕娘们,这才有了“蚕花二十四分”的传统习俗,西施也被织里轧村、八里店和德清蠡山村等地百姓称作“蚕花娘娘”。而天然形成的地荡经过几千年的人工修筑,从“桑基鱼荡”变成了“桑基鱼塘”,有些地方又把蚕桑和种田结合,形成了“桑基圩田”。
这项技术改革最大的贡献其实在于社会分工形成了——男耕女织。吴兴作为传统农耕区,其实赋税很重,男子种田的所得一年下来,除了贡赋上缴,剩下的无非是家庭口粮。一个吴兴传统农业家庭想要有额外的可支配收入,就必须靠女子养蚕缫丝,正所谓“蓬头垢面一个月,油头粉面一整年”,最辛苦的一个月是蚕月,等蚕月一过,卖掉了生丝,接下来一年的家庭收入都有了,日子就好过了,所以你会发现,因为男女在家庭收入上的地位同样重要,所以男女平等程度,吴兴自古高于全国,对女性的尊重、家庭的和睦、家风的淳华,这都是基础。
所以光绪十七年,慈禧在颐和园中开辟桑园,在福华门造绮华馆,专门选拔了以吴兴织里轧村为主的四十名湖州蚕妇进京,教授太后、皇后、皇妃们养蚕缫丝的技艺,作为“母仪天下”的必备习题。
有人说这几年湖州丝绸产业的地位在下降,对,也不对。产量确实在下降,因为丝绸作为面料有了太多的竞争对手,尤其是西方对于丝绸这个原本神秘又奢侈织物的推崇不比当年。丝绸、茶叶、陶瓷这三大件,可是曾经让中国在2000年时间里贸易顺差,成为第一大外贸出口国的。
那么在后丝绸时代,吴兴最为老底子的“丝绸之府”怎么做呢?第一个,丝路带来的思路——现代纺织业要向传统丝织业学思路。再讲一个小故事,其实湖州自古在面料设计上是相当牛的,比如说缂丝技术,就是通过经线纬线的穿插,形成各种暗纹,再利用不同质量的丝,织出不同的布,有一种布叫“湖绉”。道光皇帝很喜欢湖绉这种面料,尤其是湖绉做得裤子,有一天他发现膝盖上破了个洞,为了节俭,责内务府补一下,预计花个几十辆差不多了,结果内务府最终报上来三千两白银,一问才知,这是从几百匹湖绉中选择纹路、花样、色泽相同的布来补,最后补完天衣无缝。道光皇帝如此喜欢湖绉的原因,是在于我们老祖先的设计和织造一体化程度高,做到了唯一性。所以这几年织里提出“时装看巴黎、童装看织里”走“设计驱动”的道路,是对的。
第二个,创新带来的新兴。丝绸产业几千年了,起起伏伏都在于是否在创新,近十几年的低谷放在历史长河中也只是一个新篇章的序曲,关键在于宫商角徵羽向哆瑞咪发嗦的变调。目前在吴兴区八里店的丝绸小镇最北边,正在建设一个“太湖实验室”,这个实验室是为重新振兴丝绸产业准备的,在丝绸面料现代化、丝绸营销现代化、丝绸设计现代化做一系列的实验,首批已联合浙江理工大学、浙江工业大学、钱塘科技创新中心、乌克兰国立冶金学院等国内外知名高校院所开展深度合作,如果说一万年后再看丝绸,如今这个时代是第一次让科技与丝绸真正融合的开始。
第三个,传统带来的复兴。丝绸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面料概念,而是贯穿中华五千年文化概念,我们今天讲的那么多,都可以从一颗小小的蚕茧、钱山漾一片小小的绢片开始切入,这里面的研学资源相当巨大,我这代人小时候家里还有养蚕缫丝的场景,现在比较难见到了,所以在特定景区、特定场馆的丝绸研学这几年风生水起。比如在丝绸小镇的钱山漾文化交流中心,5年来的研学就达到了48万人次,孩子们做的蚕茧画、茧花,都在说明小宝宝们对蚕宝宝们的喜爱程度不会减退,关键是吴兴人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在捏起一颗蚕茧的瞬间,穿越千年。
说到穿越,下一期,我们将从一片瓷片出发再穿越到商代,去看看吴兴原始瓷,当丝绸和瓷器的源头在吴兴并轨,又会碰撞出属于CHINA的一条时光隧道。下期《古窑瓷兴,原始青瓷的故事》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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